邵友华 发表于 2023-12-11 13:55:54

清咸丰九年邵万全夫妇墓

访碑(33)|精工巧作——邵万全墓原创 罗晓欢 简牍文库 2020-09-01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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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简文牍库”将定期在每周二、五,以连载的形式推送罗晓欢教授的《访碑:川渝明清墓葬建筑田野日志》以飨读者。该日志记述和展示了川渝地区极为丰富的墓葬建筑装饰雕刻、民间民俗图像、碑刻书法等艺术形式及其背后的文化内涵和审美趣味。
精工巧作——邵万全墓2013年7月16日   晴   阆中千佛镇

一大早,我再次和摩托车师傅赶到山顶的邵氏墓地。该墓葬位于几座宅院背后的地头,背靠大山,视野开阔,确实是一块好地方。找到旁边的住户,将墓碑前面遮挡的玉米以5元一颗的价格买下并送给了主人。随后,又请了一位大爷将泥土掩埋的基座进行了挖掘清理。整个墓碑就显露了出来,在晨光下显得光亮华丽。邵万全夫妇墓(清咸丰九年,1859年)
该墓保存的非常完好,除了第二层檐顶的狮子已掉落且摔坏的头部和身体残件被分别放置在次间和右侧梢间里外,其余雕刻图像和建筑结构几乎没有缺损。前来帮忙的大爷告诉我说,这只狮子是位于墓碑前面坎下的一户人家给推倒的。其原因是这家人总是不顺,长期面临贫困和疾病,就找来“阴阳先生”算命,最后发现原来是墓碑上的这只狮子朝着他们的房屋,将他们家“压住了”,于是就把这只石狮给推倒了,这样的故事似曾相识,也反映了一种较为普遍的迷信思想。
该墓整体上为5间4檐的牌楼式结构,长度和高度都超过5米。不管是结构上还是雕刻工艺上,该墓都非常特别,值得重视。
首先是呈“八”字形的基座,分为正面和稍微内收的侧面。整体为须弥座造型,高约60厘米,其上枋雕刻连续花卉纹饰,束腰较高,左右对称浮雕为“凤凰牡丹”纹饰。尤其是那花卉,刻意表现的植物枝节的变化和花瓣、叶片的卷折等细节,使其看起来格外生动鲜活。作为稍稍内折的基座,分别支撑其上的梢间和外侧的立柱。
基座正面部分则要复杂得多,其装饰和结构变化大致与其上的明间和左右侧次间相对应。正中是一个束腰杌凳的正面造型,牙子和三湾鼓腿分别刻兽面和花纹边带,脚凳之间的内空部分还有浮雕“双狮解带”。在正中几凳两侧,也是与左、右次间对应的部分,为两幅较小的浮雕图像。这4幅图尽管尺度不大,但内容丰富,树木、人物和动物等造型简洁概括,其中一幅表现的是一只猴子在捅马蜂窝,由此看来,这些图都是吉祥寓意的表达。


再看,基座之上的第一层为复杂精美的五开间,正中的明间立于几凳之上,外有挂联立柱,柱础有莲瓣和束腰的两层雕饰,顶部有兽面衔环纹饰,匾联曰:“无怠无荒生平事业,克勤克俭后世仪型”。落款为“苍邑族侄文生邵树页拜题”。柱顶额枋分为两层,规范的长方形外有等腰梯形的匾额,应该是一块石头雕凿而成,做底的额枋两端分别雕刻一株荷花和一株梅花。匾额上刻“古道长存”,底部正中又见“骑鹤仙人”形象。匾额钉头位置为两只鸟的造型,这种手法倒是很有意趣。


对开间内侧壁进行复杂的雕刻装饰是该墓的一个重要特点。正如这个明间一样,在立柱之内的上下左右均有复杂的纹饰和图像。先说内外两层雕花门罩。外侧门罩连接外柱,为浮雕“草龙”纹饰,复杂而有序,左右上角还各有一人物图像。内侧连接内门柱,为拐子纹饰,左右上角同样雕刻人物图像,看上去有点像二十四孝。门罩顶部横枋位置还隐藏着一幅“福禄寿三星”图像,只能看见局部。门罩内外尺度有差,纹饰方圆有别,形成一个多层次的空间。在两层门罩之间的侧面又分为内外两层,外层为45度斜面,其上是一组对称的八仙人物图像,不像之前所见,各人物单个罗列,这里是连续的纵向构图,并以云纹进行区隔和连接,画面显得热闹而神秘。内层侧壁为浮雕瓶花,构图饱满,圆润简括。明间底部为内凹的五折台基,从内到外层层叠出,连接到左右门柱。这里倒是没有了之前常见的梯步台阶,而以花卉人物的雕刻代之。明间碑版就在这样丰富、复杂的纹饰衬托之下显得庄重肃穆。碑文:“……忠厚邵公讳万全/曹太君二位寿藏”“清咸丰九年三月中浣立 匠师冯光喜 造”“堂侄娉婷邵 召 拜撰”。其碑文笔法厚重工致,有一定的书法功力。


左右次间为单层门罩,也是“草龙”纹饰,顶部无匾额,狭窄的横枋上有十字花卉纹饰,左右柱联和侧壁上的人物雕刻甚为精彩,门罩底部的“栅栏”雕刻极为少见,非常有意思!


一般来讲,稍间部分的结构和装饰应该比明间简单,但是这座墓却有不同的表现。首先可以看到,稍间门罩的造型比较复杂,为垂花柱,外有两位“力士”展臂护卫的扇形匾额,其上分别刻“忠厚”“传家”,匾额后面的横枋上分别有人物和纹饰雕刻,这种被称为“力士扛匾”的装饰手法在民居建筑雕刻中也可见到。外侧有对称的方形柱联,内侧为圆柱,弧面雕刻人物,看上去应该是“文臣武将”的对称格局,在开间的侧壁上也各有文章,外侧方形柱联内侧为纵向排列的人物装饰;内侧圆柱侧壁上为两行行书文字。稍间内的碑版上各有两首诗文,均以《恭赋》为题,其笔法娴熟,结体饱满,颇有韵致。

更为特别的是该墓稍间外侧的墓碑端头部分,还有极为少见的侧柱和雕刻。在第一层檐和基座之间有两根瓶花圆柱,柱面分别雕刻龙凤纹饰。立柱内1米左右的墓碑侧面,各雕刻一幅戏曲人物浮雕。人物完全是舞台上的年轻武将装束,手持长枪,头盔、背旗一应俱全,人物表情和姿态尽显柔媚,根据之前的考察,猜测可能是杨宗保和穆桂英。但是,这样的结构安排、如此的雕刻工艺确实值得认真研究。




这一对人物雕刻或许只是墓碑众多人物雕刻的代表之一。在墓碑的第二、三层的横枋、亡堂及其左右次间内还有多幅人物组合雕刻,也都各有精彩。第二层檐下的小开间内可能是一幅“二人打擂”的题材,动态十足,造型夸张。明间额枋两侧的横枋上刻有多幅戏曲人物的图像,动态表情鲜明生动,衣纹服饰线条流畅,特别是右侧一幅三人组合的图像,只见一女子怀抱一物,蹙眉低头坐在床前的凳子上,面前一官员模样的男子,似乎喝醉酒了,在旁边一人的搀扶下来到女子面前。女子的忧伤,官员的醉态,搀扶者不怀好意的表情构成一幅情节性很强的画面,实属难得的民间故事性人物雕刻,可惜我实在不知表现的是何内容。


正中明间亡堂很高,其内的高台供桌上有男女二人端坐,头顶雕刻写实的帷幔垂下。而在门柱与亡堂之前的侧面左、右各有一男女侍者出身探望里面,男子提着壶,女子拿着抹布,似乎随时在等候主人的召唤。整个场景的设计非常用心。一方面体现出墓主夫妇的端严,另一方面巧妙地将侍从放置在身边,既不影响和干扰主要的人物形象,显得非常正式而纯粹,同时也设置了富有生活细节的场景,使得亡堂成为一个可以感知的整体场域。
顶脊显得高大,其造型设计不仅复杂而且非常整体和优美。从底部“一团和气”的人像到头顶的宝瓶、莲花座一口气堆砌了五层不同的视觉元素,两侧则有拐子纹和花卉纹饰进行衬托,造型紧凑,复杂有序,从局部看都是一件完美的吉祥寓意雕刻构件。
总之,这座墓碑的造型和装饰,乃至碑文书法都可以算得上是西南地区清代墓葬建筑的上乘之作,也是研究传统石构建筑和石雕技艺的重要标本,笔者一时也实在难以把握和尽述,真希望有识之士能够看到,并推动其研究和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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