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國公邵忠信---《戒子孫训諭》

邵友华

《戒子孫训諭》
餘家世居魏郡安陽，上溯自周太保召公君奭肇姓而來，世爲王卿諸侯，股肱夾輔，保乂周室八九百載，甘棠遺德，簮纓累迭，自爲顯赫門族也。越秦漢至晉隋間，青門脈澤，博陵郡望。簮纓迭替，衣冠綿衍，世代先祖秉承忠烈之風，載於史冊譜牒。逮晉，吾先祖冀州刺史續公聚族输财，抗節五胡蠻夷之變，一门忠直，昭烈青史，逮自魏郡徙居隸州厭次富平城，而爲山東衣冠右族。
今吾老叟者，承恩公爵，領冀州刺史、督五州內外軍事、衔尚书令之職，無一日寬怠其任，孜孜矻矻，皆為萬姓。三軍制舟楫，城池並皆臻固，軍租麥粟有十年支給。子父土客之軍，俱是一家之體。今則光榮，日久顯赫年多。吾奉帝旨巡抚江东，自长安巡道河洛之地，忽感身疲，阻涉於洛地官舍。尔今春風氣動，至今月餘，醫療未痊，且恐大運在期。死生有定，謹書預告諸子姪孫。宜各審聽：
自吾曆世七十餘年以來，天下汹汹，南北纷迭，狼烟尘蔽海内，叟少起於行伍，匡怀先祖济世之训，征伐南北，得覩見天下多少興亡成敗，世族崩裂，百姓流離，而孝於家者十無一二，忠於國者百無一人。予志佐輔九朝，誓正王室。能依呈法，子孫可受世代光榮；如違我道，則一朝興亡不定。
吾見江東養子不訓，自相圖謀敗亡，一家星分瓦解。又見河中王家、幽州劉家、谯郡桓氏、颍川庾氏亦是，父亡之後，兄弟不順，自相魚肉，構賊破家，子子孫孫並皆絕種。又覩襄州趙家、鄂州杜家，皆被小人鬥憎，盡喪家門。汝等兄弟數人膺侯王庭，各掌郡邑兵權，家門榮盛，天下無有比倫。
吾在世，父慈子孝，則吾沒後，汝等須存吾功業，榮盛子孫！若弗遵吾指教，便見自傾於地！大者至小須勤，大國忠孝，宗親莫妄費奢華，莫恃強欺弱，莫信讒疾，莫信小人。窺覦主大事者，皆在忠孝；立功次位者，亦須奉勤。古人雲：“妻子如衣服，衣服破而更新；兄弟如手足，手足斷而難續。”今吾家榮耀，是吾之處置使然也。
自諭之後，切莫毀敗吾甘棠家門。衣錦城池且須揀選骨肉，世代安居，固守家鄉，勤於王家。一朝忽若有闕，便屬他人。千叮萬囑，須存桑梓，莫令內亂於親，外紊於族，卻被破盡，後代須慚。
吾在世，立志秉明，公私無撓。為官合道理之人方賞，離道理之輩方罰。賞罰雙行，無偏無黨。
今則大期忽至，天命有終，告汝諸子姪存吾世代之名，立取孝養之事，恭承王法，莫縱驕奢，兄弟相同，上合下睦，自然畏威，所教道臻從。若違此言，吾在冥中，當不佑汝！
凡人在世，合錄紀綱。吾二百戰經身，傷痕遍體，今日年將杖國主軍勤苦五十年來，致風恙不痊，便至如此。昭願等遵吾遺訓，不得輒有不順之情。府庫倉內錢物亦有正數，將供三軍及給；諸將錦布錢物亦有正數，貯在大明，可防家鄉荒歉之歲，不得亂用，廣費為哂笑。況吾五十餘年來，鎮邊保乂唐室，執法安撫萬民，今榮封越國公，督五州軍事、開府儀同三司、銜尚書令，蔭恩子裔，自當榮顯。然凡立名顯貴之後，須在子孫能紹續家聲。子孫若不忠不孝不仁之類，便是破吾家風。千叮萬囑，涕泣言曰：“汝等須知孝養，宜行忠良。”吾歿後，即以殯葬，三年斬衰，慎終追遠。莫信小人朝三暮四、口是心非之輩；倘若兄弟不順從、不和睦，便起亡家敗業之端，爾等兄弟必要上忠下孝，可以世代相承。
為吾父母祇養我一身，今日榮鄉、榮國，皆為立忠於大國，況汝昆仲數人官守不小，職分非輕，既承父業，作世世忠孝，莫學他人之奸端。果違吾行，吾在前程必當不佑！餘存世之時聲名遍覆，處處相依財物，助於天下之人，功勳溢乎四海之內。吾歿後，汝爾等能存吾之道，何愁不顯於祖宗？若虧壞吾家法，是爾自求荼毒。他日黃泉相見，決不恕罪！
又嫁女之道，須選門戶相若，不得將吾家骨肉流落他鄉，污辱門風。人生所惡，況親戚之事，宜擇善良之家，不得看一時之順情，殘害骨肉，若落不淨之處，世代更難立名！至於娶婦納娉之事，亦須揀閥閱之家、故國舊親、或本鄉自邑有稍成人物，粗有禮樂，便可為親。
今吾历代先祖墓茔、宗祠存於冀青之地，岁时伏腊祀烝，當勿忘增修补葺，勿使祖宗灵爽无居，子孙无佑。
以上數事，如有些違吾訓誡，在冥中必陰誅責汝！自是而後，謹遵教條，庶慰吾於九泉也。然吾望汝莫廣愛資財，莫貪人財物，莫淩孤幼，莫欺平人，莫信讒譖，莫聽小人之語。親者反疎如陌路，疎者反親若股肱，此等敗俗傷風，再為他人嘲笑。乃為民上者，必教民稼穡深耕，易耨歲歲，自得豐盈。汝之兄弟莫以酒色為心，莫以偏聽為意，自然有天道佐助於爾，且吾默佑於爾。況人生有期，須歸大道。況者明王聖主尚歸冥冥之中，吾負疾已遠，豈能久留於世。餘之子孫遵吾法度，承我道理，顯親揚名，忠君愛國，必然祿及於一身矣。吾臨終時，血淚和書，深望爾等遵訓勿忘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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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十六年壬寅歲五月仲春之吉，賜金紫光祿大夫、上柱國使持節、冀州刺史、督青揚兗徐四州軍事、開府儀同三司、尚書省尚書令、太子少師越國公忠信謹囑。

邵友华

邵家烹：新旧《唐书》有否此位极人臣的邵忠信的传记？按位列三公的级别，史书必然明载。若无记载，这些头衔也可能是谱牒夸大之词。第一人称本应用“余”，却错用多餘的“餘”，间又用“吾”，似反复变化，亦可能是后人代笔，夸飾祖先官职。须查对两《唐书》的记载，方可确认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