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笔记本（外一篇）/ 邵火焰

邵友华

十年前的笔记本（外一篇）
　　                              湖北  邵火焰
　　市作协定于三天后在春蕲县三江度假村举办一次市重点作家培训班，我正在感冒发烧，头晕病了本来去不了。但听说这是一次规格很高的培训，并且我省文学院著名诗人 刘耀强教授要亲临授课，我立马感觉到病好了一半，我决定去。
　　早在10年前，我就听过刘教授讲课。那时我还是一个文学启蒙青年，酷爱写诗，但一直是在黑暗中摸索，不得要领。是刘教授的那次讲课让我找到了写诗的诀窍。刘教授那激情飞扬的讲课情景我还历历在目，我的脑海里还能浮现出刘教授讲到动情处那摇头晃脑的样子。我还记得刘教授那次讲课的主题是：生活·思想·艺术。
　　我对刘教授那次讲的两个诗歌的例子还记忆犹新。第一个例子是叶文福的一首小诗《火柴》：可怜一家子，百十来口，挤一间没有窗门的斗室，个个都渺小，渺小得全家一个名字。但是，个个都正直，站着是擎天柱的缩影；躺下，是一行待燃的诗，每个人都有一颗自己的头颅。每人，一生只发言一次……第二个例子是一首无名小诗《筷子》：一对患难夫妻，尝尽了人生的酸甜苦辣……最后刘教授总结说：什么是诗？诗就是从思想的悬崖上跌出的生活的浪花……
　　多么生动的例子，多么精辟的总结啊。我把刘教授的讲课内容全部记录下来了。
　　其后，盼望着盼望着，盼望着能再次聆听刘教授的讲课，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这么好的机会来了，我岂能错过？我找出当年的笔记本带上，三天后准时赶赴蕲春参加了培训班。
　　上午是开班仪式，下午就是刘教授讲课。我特地坐在第一排。十年过去了，我想刘教授一定会带给我们新的事例，新的见解，新的思想。
　　刘教授在热烈的掌声中出场了。他还是像10年一样精神抖擞，只是鬓角有了白发。我打开笔记本准备随时纪录刘教授讲的每一句话。
　　刘教授面带微笑开始讲课了。一段开场白过后，他说，我今天讲课的主题是：生活·思想·艺术。我刚一落笔就愣住了，这话怎么耳熟？这不就是10年前他讲过的一个话题吗？马上掏出10年前的笔记本翻看起来。刘教授还在激情飞扬地讲着，滔滔不绝……刘教授在举例：请听叶文福的一首小诗《火柴》……请看一首无名小诗《筷子》……我一下兴趣全无。我就那样呆呆地一会儿看着激情飞扬的刘教授，一会儿紧盯着10年前的那个笔记本上文字……我左右看了看，其他学员都在埋头记笔记，就是我没有动笔。
　　一个小时后，中场休息一下。别人都上厕所去了，我还坐在哪儿发呆，刘教授可能想了解一下我们对他讲课的评价，就微笑着问我，我讲得怎样？我说，很好，很熟练。刘教授又问，我刚才看见他们都在记笔记，怎么没见你动笔记？
　　我说，10年前我就记了。然后把那个笔记本递给了刘教授。
　　刘教授接过笔记本翻看，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下半场，刘教授无精打采像病了一样，课讲得结结巴巴有气无力，那飞扬的激情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转移尴尬
　　这的确是一次规格很高的培训。市作协还特地请来了省文学院夏教授和省国际文化交流中心的仑主任。第二天上午按照培训班日程安排，是夏教授和仑主任讲课。由于室内寒冷，学员们一致要求将讲课地点选在室外温暖的阳光下。温暖的阳光洒在人身上，很舒服。我们都心情迫切期盼着两位专家的精彩授课。
　　首先是仑主任讲课。仑主任今年62岁，穿一件棕色的皮夹克，围一条黑白相间的围巾，很有文学大家的风度和气质。仑主任以前是一家文学刊物的编辑，负责主编小说，现在退休了又开始研究诗歌。仑主任一向健谈，他滔滔不绝地从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事说起，说起了文学史上的一些流派思潮，说起了自己当编辑时怎样扶持文学新人，说起了自己发表的几篇散文……最后把话题扯到了诗歌上。他讲了一通诗歌的所谓写作技巧后，最后用激昂的声音特别地强调说：“诗歌一定要押韵”接着无比激愤地说，“现在有些人写诗，连韵脚都没有，这能写出好诗来吗？这岂不是对诗歌的亵渎？”
　　仑主任讲完后，我们给了他长达两分钟的掌声。
　　接着是夏教授讲课。夏教授的思想很前卫新潮，他说话一向以犀利著称。夏教授一开口就令我们瞪大了眼睛。夏教授说：“我先也从诗歌讲起吧。诗歌发展到今天，如果诗人们还死抱着押韵这一点，那他的思想可以说是僵化得不能再僵化了，说严重一点那简直是不懂新时代的诗歌……”
　　我瞪大的眼睛紧盯着仑主任。我发现仑主任的脸色在不断变化：黑了，白了，青了……仑主任尴尬地坐在哪儿连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放，一时搓着，一时抱在胸前，一时搭在腿上……
　　夏教授后面讲了些什么我没注意听，我专门注意仑主任去了。及至听到了大家的掌声，我才知道夏教授的发言完了，我也跟着鼓掌，眼睛却在看仑主任，仑主任耷拉着脑袋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在享受着阳光。
　　下一个环节是作者发言。作者主要是提出一些平时创作中遇到的一些问题和困惑，请夏教授和仑主任释疑。
　　邵作家是这次笔会的活跃分子，他专门写小小说的。他抢着第一个发言，他的发言当然离不开小小说。邵作家说“我是一名高中语文老师。我写了这么多年的小小说，写着写着却感觉没什么东西可写，于是硬着头皮写，可是写出来的东西，很大程度上又在模仿别人，重复自己。请问二位老师，我怎样才能创新，怎样才能找到突破口呢？”
　　邵作家话音一落，我看见刚才还蔫蔫的仑主任一下子站了起来，突然精神抖擞，他面对邵作家说：“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中国短篇小说的高峰是什么？”
　　邵作家嗫嚅了半天才说：“是鲁迅的《一件小事》吧。”
　　仑主任咄咄逼人：“你是中学语文老师，难道连这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来吗？”
　　轮到邵作家尴尬了，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回答出来。仑主任马上恢复了讲诗歌时的激情，他说：“中国短篇小说的高峰是《聊斋志异》啊。”接着他开始大谈短篇小说，尽显大家风范，全然没有刚才的尴尬。
　　而邵作家却坐在那儿默默无言。样子极其尴尬。事后我问邵作家：“你一向博学，可仑主任提出的问题，你怎么没答出？”邵作家说：“年龄大了，思维慢了，一下没想到。”

作者简介：邵火焰，湖北团风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教师博览》签约作者，《幽默讽刺精短小说》编辑，《楚天文学》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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