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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文中还提到很多邵氏文物、文献。
论召公奭的几个问题
作者雷依群,1949年生,陕西威阳师专历史系副教授。咸阳,712000
【内容提要】本文认为,召公奭为文王庶子,与周公、武王是同辈兄弟,他对周初历史的 贡献,一是缔造并发展了周公思想,二是维护了国家的统一与安定。北京房山琉璃河西周大墓 的墓主是克,而不是召公奭。
【关 键 词】召公奭/周公思想/1193号大墓
召公奭是周初王室的重要辅佐大臣,是与周公齐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家、燕国的 奠基者。他一生经历了文、武、成、康四朝,对周初历史作出了杰出的贡献。但由于史籍记载 的简约,特别是后世儒家对周公的过份推崇,因而有关召公的身世,他的文治武功,很少为后 人提及,这显然是不公正的。基于此,笔者不揣谫陋,拟从文献与考古资料两个方面,对召公 事迹略作钩沉,以恢复其应有的历史地位,不妥之处,尚祈指正。
一 召公身世的考察
关于召公的族系所出,千百年来聚讼纷纭。一种说法,认为召公奭与周室同姓。《谷梁· 庄三十年》说:“燕,周之分子也”,范宁注:“分子,谓周之别子孙也”。杨士勋疏谓: “分者,别也。燕与周同姓,故知别子孙也”。《史记·燕召公世家》:“召公奭与周同姓, 姓姬氏。”集解引谯周曰:“周之支族。”《尚书》伪孔传也说到:“奭,名。同姓也。”分 子、支族、同姓只表明二者之间有一定的血缘关系,但血缘关系自有亲疏远近之别。另一说法 则认为召公为文王之子,与周公、武王同为兄弟。《白虎通·王者不臣》引《诗·大雅·江汉》: “文武受命,召公维翰”,说:“召公,文王之子也。”稍后,王充在《论衡·气寿》篇中 云:“召公,周公之兄也”。皇甫谧的《帝王世纪》则直指:“邵(召)公为文王庶子。”近 人陈梦家亦认为:“当武王受命之初,周、召兄弟辅助其兄武王伐殷,左右成王,平定四方之 乱,是功劳相当的。”(注:陈梦家:《西周铜器断代》(二),《考古学报》第10册。) 在上述诸说中,那一种说法更为接近实际,更为可靠,我们认为这只能从召公在周初政权中的 地位和周初分封制度上去考察。
首先,在传世较早的史籍中,召公与周公常常并提,为王之左右手。《诗·周南召南 谱》:“文王受命,作邑于丰,乃分歧邦周召之地为周公旦、召公奭之采地,施先公之教于所 职之国。”丰即沣京,以沣水而得名。文王时,周人翦灭商朝在关中地区的重要与国,将都邑 周原迁沣。迁都之后,将岐周之地交由二公分管。周为周人宗庙之所在,是周人心目中的圣 都,即使在文王迁沣之后,周作为政治、宗教和文化的中心地位始终未变。在西周250多年 中,周人的许多重大活动, 诸如祭祀、册命、燕飨等“国之大事”, 都在这里举行。 周原甲 骨H11 :117有“祠,自蒿于周”的记载, 王宇信先生考定其为成王时代的遗物(注:王宇 信:《西周甲骨探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版。),就说明了这一点。把圣都旧地 委托周、召二公分管,足见其受任之重。而召公奭被称为召公,也是从这时开始的。文王迁沣 后不久病逝,武王承绪。史书记载武王即位,“召公、毕公之徒左右王,师修文王绪业” (注:《史记·周本纪》。)。召公又担当起辅佐武王的重任。武王灭商,除道修社,在隆重 的受命典礼仪式上,“周公旦把大,召公把小,以夹武王”(注:《史记·鲁周公世家》)。 武王在克殷的第二年去世,这时周之东方发生了管蔡勾结残殷势力的叛乱,“西土人亦不静” (注:《尚书·大诰》。)。在此紧要关头,“周公、召公内弭父兄,外抚诸侯”(注:《逸 周书·作雒解》),使周人渡过了“若涉渊水”(注:《尚书·大诰》)的困难局面。成王即位 “召公为保,周公为师,相成王为左右”(注:《尚书·君奭》)。召公所任之太保,是当时 国家行政机构的首脑,诚如唐兰先生所讲“是除王以外,地位最崇高的”(注:唐兰:《西周 青铜器铭文分代史澂》,中华书局1986年版。)。为了保证国家的统一和安定,成王将统治 区划分成两大部分:“自陕以西召公主之,自陕以东周公主之”(注:《史记·燕召公世 家》。)。西方以沣镐为中心,管辖周人故地,东方以洛邑为中心,统理新获殷商国土,实际 上也是两大军事管区,史籍与金文中常见的“西六师”、“殷八师”,就是基于上述划分而 来。六师与八师所负责任不同,六师的任务是保卫宗周与王畿,驻扎宗周。因宗周偏处西方, 时人称西土。《尚书·大诰》“有大艰于西土”,所以称西六师。八师的任务,有镇压、威慑 残殷势力之重任,常驻东方之成周。由何尊铭文(注:唐兰:《何尊铭文解释》,《文物》 1976年第1期。)可知, 武王、成王父子两代都曾经营洛邑,但并不放弃宗周。西周时代宗周及洛邑都驻扎有大批军队,所以周、召二公应当同时担任了这两大管区的行政和军事首脑。 以歌颂、纪念周人灭殷立国的史诗舞蹈《大武》,每一成(一幕),都有具体的史事象征“始 而北出,再成而灭商,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国是疆,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注:《礼 记·乐记》),这其中的第五成,就是用形象化的手段表现了周、召二公分陕而治的史实。
以上史籍的记载,充分说明在周初历史上召公与周公的地位是难次伯仲的。
其次,召公还以王室重臣的身份参与了周王朝许多重大活动的决策与实践。营建洛邑是 周初历史上一次重大的事件。周人立根西土,随着国家版图的不断扩大,如何对全国实行有效 的管理,是西周统治者十分关注的问题。武王伐纣以后,就把营建洛邑作为头等大事加以规划 安排,“武王既克大邑商,则廷告于天曰:‘余其宅兹中国,自之乂人民’”(注:马承源: 《何尊铭文初释》,《文物》1976年第1 期。),明确表达了在洛邑营建统治中心的意思。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指以伊、洛为中心的中原地区。“武王当时需要镇抚被征服的商奴隶 主,以及东方的东夷和南方的淮夷,选择此处为战略重地是比较合理的”(注:马承源:《何 尊铭文初释》,《文物》1976年第1期。)。 但洛邑未就,武王故去。管蔡之乱平定后,周 人正式把营建洛邑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召公参与了此次规划、设计、建设的全过程。《尚书· 洛诰》说召公“先周公相宅”,相宅即相土,也就是视察、勘测地形,然后又十分慎重地进行 了占卜,“越三日戊申,太保朝至于洛,卜宅”(注:《尚书·洛诰》。)。《周官·太卜》: “国大迁则贞龟。”“厥既得卜,则经营。”(注:《尚书·洛诰》。)召公动员了大批的殷 遗民,开始了艰苦的营建工作。“太保乃以庶殷攻于洛汭,越五日甲寅,位成。”(注:《尚 书·洛诰》)《蔡传》:“位成者,左祖右社,前朝后市之位成也。”
十分有意义的是1977年在陕西岐山凤雏西周宫殿(宗庙)遗址出土了大批西周甲骨,其 中H11:15有“太保今二月往……”,H11:102 有“见工于洛”,H11:42有“新邑……乃……用 性”的记载(注:陈全方:《陕西岐山凤雏村西周甲骨文概论》,《四川大学学报》第10 辑, 1982年5月。),如果联系《尚书·洛诰》关于太保召公营建洛邑的记载,使我们会更加 相信召公营建洛邑的真实可靠性。洛邑的营建,不仅使周人达到了从政治、军事上驾驭控制东 方的目的,而且洛邑又居天下之中,是四方交通枢纽和贡物汇集的理想之地。而召公对洛邑规 划设计的思想——左祖右社,前朝后市也成为此后历代王朝营建都城所遵循的传统模式。
成王以后,召公的地位愈益见重,“成王将崩,命召公、毕公率诸侯相康王”,康王在 祖庙接受册命,召公“由阼阶”(注:《尚书·顾命》),而命嗣王。
召公死后,人民更经常怀念他。《史记·燕召公世家》中记载说:“召公卒,而民人思召 公之政,怀棠树之不敢伐,歌咏之,作甘棠之诗。”他的名字亦史不绝书。《诗·大雅·江汉》 “文武受命,召公维翰”,《召旻》:“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国百里。”《左传·僖 四年》还记载了这样一件事:僖公四年,齐以诸侯之师侵蔡伐楚,楚子使舆师诘难说:“君处 北海,寡人处南海,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何?”管仲回答说:“昔召康公命我先 君太公曰,五侯九伯,女实征之,以夹辅周室”。这里提到的先君太公,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姜 太公,他是灭商兴周的谋略家,而召公居然能赋予他那样大的权力,由此可见召公的地位,远 非一般周之血亲可比。
西周王室贵族实行严格的宗法制度,所谓“殷道尊尊,周道亲亲”。召公去世后,召公 家族的地位也一直很崇高。《左传·文五年》有“王使召伯来会葬”,传注曰:“召氏世为天 子卿。”分封制虽然不等于宗法制,但却始终贯彻着亲亲的原则,这是不容置疑的。
通过对上述情况考察,我们认为召公为文王之子应当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在《史记·管蔡 世家》和《左传·僖二十四年》记富辰所言,提到文王有十子、十六子时都没有提到召公,又 怎样去理解呢?我们认为,文王可能有嫡子十人,但还有众多的庶子,《诗·大雅·思齐》: “太姒徽嗣音,则百斯男”,毛传:“太姒,文王之妃也。大姒十子,众妾则宜百子也。”诚如是,则召公当如皇甫谧所说:“文王庶子也”(注:《诗·甘棠》孔疏引。)。
二 召公奭的历史贡献
作为周初重要的辅佐大臣,召公的历史贡献是多方面的,但我们以为最主要的是以下二点。
(一)缔造并发展了周公思想
周公思想是周初众多政治家和思想家的智慧结晶。周公思想中最具特色的理论,如非天 命、德政、史鉴思想,都是由召公首先提出的。
殷周时代,神权意识十分强烈,“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注:《礼记·表记》)。他们甚至把自己政权的存亡也看成是上帝的眷顾与遗弃,当殷王朝濒临亡国之际, 殷王纣还强词夺理地说:“我生不有命在天。”(注:《尚书·西伯勘黎》)但自恃天命的殷 人并没有摆脱败亡的厄运而使“鼎迁于周”(注:《左传·宣公三年》。)。对这一巨大的历 史变革,召公奭以政治家特有的敏感,尖锐地指出:“天命靡常”(注:《尚书·康 诰》。),“天不可信”(注:《尚书·君奭)。这在周代初年,不啻是石破天惊之语,因为 那时不仅殷人,即使像周公这样伟大的人物也“都虔诚地信仰上帝”(注:斯维至:《周公的 思想及其政策》,《西周史论文集》,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版。)。既然天不可信, 那当如何去巩固和建设这新生的政权,召公认为应当“时我”、“惟人”。“时我”即“恃 我”,也就是依靠自己。“时”、“恃”古代通用,《吕览·恃君览》在《史记》中就作“时 君览”。“惟人”即相信和依靠老百姓,换句话说,统治者应当以民心作为制定政策、实施政治的出发点,不要违背人民的意志,“我民罔尤违”,在具体实施政策的过程中,还要从老百 姓生活、生产实际出发,要看到老百姓的大艰大难,要“顾畏于民喦”(注:《尚书·召诰》)。
与“非天命”思想相联系的就是敬德、保民。召公在此把周公思想向前发展了一大步。 召公认为人事之要在于敬德保民,他多次反复强调统治者“不可不敬厥德”,“王其疾敬 德”,“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注:《尚书·召诰》。)。他指出夏殷两代都是所谓接受 天命而立国的,但却“不其延”(不能延长国祚),其主要原因就在于夏殷之王“不敬厥德, 乃早坠厥命”(注:《尚书·召诰》)。召公所说的德,就是“慈保庶民”(注:《国语·周 语》)的德政。他特别强调对百姓当以教化为先,勿敢滥用刑罚,“其惟王勿以小民淫用非 彝”,勿敢以暴虐杀戮的办法来治理国家,“亦敢殄戮用乂民”(注:《尚书·召诰》)。明 德与慎罚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中国传统思想文化中的“文德者,帝王之利器,威武者,文 德之辅助也”(注:《汉书·刑法志》)其实正是召公这个理论的滥觞。召公比周公更为进步 的是他认为德不仅仅是行仁政,而是要求统治者还应当具备良好的政治素质,这是敬德保民的 先决条件。他说:“且所谓德者,又徒非仁民之谓,必自天子自纳于德而使民则之”,因为 “其维王位在德元”,百姓“乃惟刑用于天下”(注:《尚书·召诰》。)。《释诂》: “刑,法也”,《说文》“用,可施行也”,此言王立于德之首,为万众之榜样,百姓乃效法 以行于天下。这里召公奭特别强调的是王及各级官吏的率先垂范作用,他认为只有王及各级官 吏清廉勤政,“上下勤恤”(注:《尚书·召诰》),给百姓树立良好的政治形象,才能达到 “祈天永命”的目的。
召公从历史的变迁中,看到了神权的不可信赖,主张事在人为、敬德保民,这种朴素的 人文意识,在中国古代政治思想史上,无疑具有开其先河的意义。
取鉴于亡国的史鉴思想,在周代也是由召公最先提出的。召公在长期辅政的过程中,时 刻警惕殷亡历史的重演,形成颇具特色的殷鉴思想。王国维对《尚书·召诰》评价极高,他 说:“此篇乃召公之言,而史佚书之以诰天下,文、武、周公所以治天下之精义大法,胥在于 此。”(注:王国维:《殷周制度论》。)在《召诰》中,召公从正反两方面总结了夏、殷两 朝治国的得失成败,提出了“我不可不鉴于有夏,亦不可不鉴于有殷”的著名观点。首先在涉 及治国的基本政策时,召公十分重视人心的向背。殷末,由于统治者的日益腐败和脱离群众, “厥终,智藏在,夫知保携持其厥妇子,以哀昊天,徂厥亡,出执”。贤能藏匿,小人在朝, 百姓陷于水火,携妻抱子,对天哀嚎,共同诅咒纣的灭亡。这是多么深刻的教训。不惟如此, 他还从殷后期诸王“生则逸,不知稼穑之艰难,不闻小人之劳,惟耽乐是从”(注:《尚书· 无逸》。)而导致亡国的教训中,总结出守成当以节俭为先,告诫周王不要玩物丧志。见于 《古文尚书》的《旅獒》篇,记载武王灭纣后,旅国进献大犬给武王,召公很担心武王由于胜 利而堕落,告诫他:“玩人丧德,玩物丧志”,劝他“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 用物,民乃足”,提醒他“所宝惟贤,则迩人安”(注:《古文尚书·旅獒》。)。成王崩 后,他与毕公率诸侯以太子钊见于先王之庙“申告以文王、武王之所以为王业之不易,务在节 俭,毋多欲,以笃信临之”(注:《史记·周本纪》)。
(二)作为一位军事家、外交家, 召公奭为稳定周初的政治局面,实现国家的统一安定, 也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早在文王实施其灭商战略计划时,召公就曾奉命循行南国,布文王之德政。1902年出土 于岐山刘家原的太保玉戈记载说:“六月丙寅,王才(在)丰,令太保省南国,帅汉、(出) 南令厉(居)辟用(蛛)走百人”(注:庞怀靖:《跋太保玉戈——兼论召公百奭有关问 题》,《考古与文物》1986年第1期。)。 关于玉戈的时代及铭文内容,陈梦家、李学勤、 庞怀靖诸先生多有论断(注:见陈梦家:《西周铜器断代》(五),《考古学报》1956年第3 期;李学勤:《青铜器与周原遗址》,《西北大学学报》1981年第1期; 庞怀靖:《跋太保 玉戈——兼论召公奭有关问题》,《考古与文物》1986年第1 期。),不再赘述。通过召公 的这次南巡江汉,扩大了周在南方诸国的影响,加强了与南方国家的联系,联系武王伐纣,观 兵盟津,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及牧野之战参加者有分布在今四川、湖北一带的庸、蜀、羌、 胡髳、微、卢、彭、濮等国的事实,我们自不能低估召公这次外交活动的成绩。
武王即位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组织灭商的战争。在这次战争中,召公发挥了卓越的军事 才能,《诗·召旻》追忆说:“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国百里。”武王伐纣后不久去 世,三监发动叛乱,周人用了三年才镇压下去。召公奭亲自参加了这次平叛。著名的梁山七器 之一《太保簋》记载说:“王伐录子,厥反,王降征令于太保,太保克敬亡遣,王辰太保易休 余土,用作兹彝对令。”梁山七器为成王时器,周初太保也专指召公,此点前人已经指出 (注:见吴大澂:《愙斋集古录》1919 年, 柯昌济《华阁集古录跋尾》1935年。)。《太保簋guǐ》【"梁山七器"之一,是西周早期与召公有关的重器。传道光或咸丰年间山东省寿张县梁山下出土,现藏美国弗利尔博物馆。】记载录子与方一起反叛,周王令太保前往镇压,战事顺利而受到王之褒奖。关于召公所 征方国之地望,陈梦家曾“疑在南土”(注:陈梦家:《西周铜器断代》(二),《考古学 报》第10册1955年。),现在看来是不确的。1986年北京房山琉璃河1193号大墓出土的克 罍、克盉铭文中,明确记有周王所封燕后的六国,其中便有方,其地不在南土是很显然的。三 监之乱,波及面甚广,录子与方这些北方的侯国也裹胁进去,召公平定了叛乱,“不仅翦除了 武庚的一翼,削弱了叛乱者的实力,更重要的是防止了其他国、族和北方诸戎的连锁反应,其 意义是很大的”(注:殷玮璋、曹淑芹:《周初太保器综合研究》,《考古学报》1991年第1期。)
北方平静不久,又发生了东夷之乱,周王又以“召公为保,周公为师,东伐淮夷,践 奄,迁其君薄姑”(注:《史记·周本纪》。),“召公率德,安集王室,以宁东土”(注: 《史记·太史公自序》。)。这次东夷之乱,是继三监之乱后,对周朝构成威胁最大的一次, 传光绪二十二年丙申出于黄县莱阴的旅鼎(又名太保鼎)记有“佳公太保来伐反尸(夷)年, 才十一月又一月庚申,公在,公易旅贝十朋,旅用作父彝”(注:见《山东金文集 存》。)。 《史记·封禅书》述齐之八神,“七曰日主,祠成山,成山斗人海,自成山而西 至黄县,是古莱夷,莱国所在,今黄县东南二十里有莱子城”,《史记·齐世家》:“营丘边 莱,莱人夷也”。可见此莱即东夷。旅鼎记召公伐东夷,器又出黄县之莱阴,召公伐夷到过此 地大概是没有问题的。
三 关于1193号周墓墓主
1986年,北京房山琉璃河商周遗址1193号周墓出土了铸有周王“令克侯于匽”的同铭罍 盉各一件,引起了普遍的关注,众多学者对铭文和墓主发表了相当多分岐的意见(注:见《北 京琉璃河出土西周有铭铜器座谈纪要》,《考古》1989年第10期;殷玮璋:《新出太保器及 其相关问题》,《考古》1990年第1期; 张亚初:《太保罍盉铭文的再探讨》,《考古》 1993年第1期;陈平:《克罍、克盉铭文及其有关问题》,《考古》1991年第9期; 陈平: 《再论克罍、克盉铭文及其有关问题》,《考古与文物》1993年第3期;赵光贤:《关于琉璃 河1193号周墓的几个问题》,《历史研究》1994年第2期。)。这里我们想就墓主谈点看法。
关于墓主的确定,主要依据还应当是对铭文性质及内容的理解,现择善而从,先迻录原文 如下:
王曰:“太保:佳乃明乃心,享于厥辟,余大对乃享,令克侯于匽。、羌、马、、、、 驭”。克迻,入土又(有),用作宝尊彝。
首先从铭文形式看,我们认为它的性质应当是册命,而不是某些同志所认为的它是一种仪 注(注:陈平:《克罍、克盉铭文及其有关问题》,《考古》1991年第9期。)或者省文 (注: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北京市文物研究所琉璃河考古队:《北京琉璃河1193号 大墓发掘简报》,《考古》1990年第1期。)。由发掘简报所知, “此墓的年代上限不得早 于成王时期,但其他器物也不会晚于康王时期”(注: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北京市文 物研究所琉璃河考古队:《北京琉璃河1193号大墓发掘简报》,《考古》1990年第1 期。), 换句话说,这个册命的发布是在成、康在位期间。我们知道,西周的册命制度有一 个发展过程,成、康时代处于西周早期,也是册命制度的奠立时期,据黄盛璋先生的研究,早 期册命制度仪式较简,程序未备,亦没有宾右的出现,锡物笼统,也没有后世那样冗长的命辞 (注:黄盛璋:《西周铜器中册命制度及其关键问题新考》,《考古学研究》,三秦出版社 1993年版。)。克罍、克盉铭文也完全符合这种情况。
下面的问题就是受封者是谁的问题,从铭文中有“令克侯于匽”来看,受封者只能是克 本人而不会是别人。而且从这篇铭文所述事实来看,是周(成)王出席了太保为他举行的宴 会,同时册命克为燕王的,这也与召公封燕的历史事实相符合,《史记·燕召公世家》索隐: “召者,畿内菜地……亦以元子就封,而次子留周室代为召公。”又《毛诗正义》录郑玄《诗 谱·周南·召南谱》亦云:“周公封鲁死谥曰‘文公’,召公封燕死谥曰‘康公’。元子世之, 其次子亦世守采地、在王官,春秋时周公、召公也。”和周公一样,作为王室重臣,召公因为 要留佐成王而以其元子代就其封,从铭文来看,这个元子不是别人,就是克,因此克也就是第 一代燕侯。
克作为第一代燕侯,受封之后,作器纪念,以扬王休,死后又以这些重器为之随葬也自 在情理之中。
其次,从周初几位重要辅佐大臣死后的葬地来说,我们认为召公应当是葬在宗周所在地 的。《史记·鲁周公世家》记:“周公在丰,病,将没,曰:‘必葬我成周,以明吾不敢离成 王’,周公既卒,成王亦让,葬周公于毕。”又《礼记·檀弓》:“太公封于营丘,比及五 世,皆反葬于周。”岐周是周人的发祥地,近年来在陕西岐山周原所在地不断发现规模很大, 埋葬规格甚高的西周墓葬区及大型车马坑(注:罗西章:《西周王陵何处觅》,《文博》 1996年第1期。), 因此西周初年诸王及重臣的墓葬在这儿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再次,召公长期留佐周室,他又是古籍记载中有名的长寿者,《今本竹书纪年》记他薨于周康 王二十四年,再后两年康王也去世了,按当时的交通及运输条件,古人有可能和必要把他再运 送到一千多公里之外的房山一带去安葬吗?
所以我们认为琉璃河1193号周墓的墓主应当是克而不是召公奭。
〔作者雷依群,1949年生,陕西威阳师专历史系副教授。咸阳,712000
【责任编辑晓正】
参考文献:
①陈平:《克罍、克蚕铭文及其有关问题》,《考古》1991年第9期。
②③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北京市文物研究所琉璃河考古队:《北京琉璃河1193号大基发掘简报》,《考古〗1990年第1期。
④黄盛璋:《西周铜器中册命制度及其关键问题新考》,《考古学研究》,三秦出版社1993年版。
⑤罗西章:《西周王陵何处觅》,《文博》1996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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