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州山水的吹鼓手——邵博

邵友华

嘉州山水的吹鼓手——邵博
罗家祥
嘉州山水，自古有名，得到无数人真诚的赞赏。但细数历来的赞誉，最“霸气侧漏”的无过于南宋时期的“天下山水之观在蜀，蜀之胜曰嘉州”这句话。说这句话的，就是邵伯温的次子，曾经隐居并葬于犍为的邵博（？—1158年）。
宦海沉浮
有史可据的最早邵博史迹，是宋高宗刚刚继位不久的建炎二年（1128年）的嘉州龙泓寺有其题名。据同治《嘉定府志》载有二：“一，邵溥。史载施廷臣、王与行、邵博同游。戊申缺月己丑。”这时应该是邵伯温还在位于嘉州的成都路提点刑狱任上。
凌云山上的东坡楼是宋代清音亭的故址，是胜中之胜。宋仁宗嘉祐年中，苏东坡曾经为此书写了“清音”。后来因为党禁，苏东坡一时受到一些官员的抵制。南宋时，因按察官员怕受牵连，说：“亭虽佳，其名字于吾意不可。”自己书写了“横山堂”换下。但是邵博来游，很不满意这种“小人”心态，复写名“清音亭”，并著《清音亭记》，那句邵博名言，就是出自《清音亭记》的开篇，大概是写于此时。
古代乐山有个“寓公庙”，位于嘉定州城西的西湖，是明朝的知州汪俭所建，其中供奉有李白、苏东坡和邵博等八人。客观地说，邵博并非一个很大的名人，能够与李、苏并列享受后人香火的崇高待遇，主要还是因为他的《清音亭记》的那句令历代乐山人感恩戴德的宣传语。
得益于父祖的家世与名望，绍兴八年（公元1138年）十月，因为父亲邵伯温学生赵鼎之荐，宋高宗召见了邵博，说：“知卿能文，大臣亦多言卿能文者。”第二日，他对二名宰相说：“邵博不止劄子好，诏言皆成文。”于是下诏：“（邵）博祖父（邵）雍，道德学术，为万世师。父（邵）伯温，经明行洁。（邵）博，趣操文词，不忝祖父。”之前邵博以右朝奉大夫、主管袭庆府仙源县太极观居住在犍为县，这是等于是喝闲茶的奉祠身份，现在被朝廷赐予同进士出身，并任命为秘书省校书郎。这时邵博的病新起，宋高宗又命近臣前去探望，赐以禁中的金婴神丹。
在朝廷呆了半年，到绍兴九年三月丙午，这时宋高宗属意邵博为史官，于是邵溥兼实录院检讨官。宋高宗对邵博十分宠信，尝赐他御府法书、黄金器、锦绮珍剂，但这受到妒忌，言者论其过，宋高宗只好命他出当地方官。五月癸未，朝廷将邵博外放知四川的果州（今南充市）。
果州是邵博的父亲曾经为官的地方，他在果州公务之余也喜欢游山玩水。在距城十里的清泉山、西充县界的纪信庙，都有邵博的记文、题刻等。这样的遗迹，在资中县等地也有，已经成为当地胜迹。
蒙冤去世
后来邵博又曾经在眉州等地任知州。
邵博为人仗义。当初，右奉议郎、通判处州宋汝为渡海来归南宋。过了很久，有告诉金人说宋汝为曾经以蜡书来言机密事，金人久捕不获，等知道其行踪后，就以其姓名来求遣回。宋汝为这时在绍兴，知必不免，一夕逃去，虽家人也无知道的。宋汝为潜入青城山中，以医卜自给，更姓名曰“赵复”。前实录院检讨官邵博认识他而怜之，青城令杨高也为他营庵于布金院之傍，且授以官田数十亩。这样，宋汝为才得以躬耕山下。
自古好人不得好报。绍兴二十二年七月十八日，左朝散大夫、知眉州邵博被罢免了。他的不幸是由眉山人程敦厚诬陷导致的。
之前，曾经直徽猷阁的程敦厚废还故乡居住。这程敦厚究竟是啥样的人呢？据南宋大史学家、井研县人李心传所著《建炎以来系年要录》所载，他“又遗秦桧书，言桧见几似颜子，任重似伊尹。桧大喜之”，然后得以升官。他是个朝三暮四，连秦桧都不耻的人，回到乡里，他还不老实，“专以持郡县短长通赇谢为业”。前任知州不敢得罪他，“为曲法奉”。
现在邵博任眉州知州，知道程敦厚为人，表面上尊敬他，但凡以事来求总是不答应。程敦厚见不能如自己之意，心里很是恨他。这时直徽猷阁、成都府路转运副使吴坰从襄阳来任，多以襄人跟着自己，分派下各属州取俸。其它州都被迫答应了，但是邵博独不予。这程敦厚一点也不“敦厚”，得知吴坰大怒，觉得有机可乘，于是写了匿名信，攻击邵博过恶，“及其帷箔等数十事”，遣人持去成都客舍。
对邵博很是不满、觉得没有买自己账的吴坰得之，大喜，于是向朝廷弹劾邵博。朝廷下诏罢去邵博的官职，并令成都府追究其事。吴坰很是大胆，还没有得到朝廷命令的时候就已经擅自捕得邵博，送成都府司理狱。司理参军韩捙匙肪坎怀鲈鹑危鈭s不肯罢休，另选了一个“刻深吏”，签书判官厅公事杨筠主持拷问，“极其罗织。”
邓安民是眉州兵马都监，以勤劳尽力为邵博所信任，让他主管公物的出入。吴坰觉得这里可以下手，就首先捕捉了邓安民下狱，在狱中拷打，数日而死。其家乞收葬，不许，不仅如此，还“祼其尸验之。”
见吴坰心狠手辣，邵博无奈，每问即被迫承认。如是半月，不少眉州之吏民，连系数百，死者十几个。提点刑狱公事（当时驻在嘉州）周绾知道其冤，急忙自嘉州出发去成都监狱，亲自审理，查实无罪，邵博这才得以出狱。其实他所犯的，都只是以酒接待外地来的客人，以及用官家的纸稍微超过了一点数量而已，在其他官员并不罕见。但即使这样，邵博后来也遭罪。
此事明明是个冤案，所以“冤有头，债有主”，邵博刚刚出狱，“刻深吏”杨筠就死了，接着参与拷打的狱吏数人也相继死了。第二年，邵博坐贬三官，回到犍为西山。
此事应该完了，但还有怪事发生。
据明·朱国桢《涌幢小品》记载，邵博坐贬的秋天，眉山士人史君，正在家闲居时，突然见有邀他出去的贵客。一出门，其从者上百，绣衫、花帽的马夫所控的大马甚是神骏，上马就飞奔，眨眼间，到了一座豪宅，朱门三重洞开，马从中间而入（一般是走偏门的）。史君想离开，众人不答应。他只好径上大厅，这里有几十个穿着绯绿颜色衣服的人，都对他作揖。史君面朝东，要站客人的位置，推辞说：“我只是个是布衣而已，安得对尊客如此？”其中一人说：“今日之事，您是中心，何必推辞？”为首的小吏报告：“帝君命您治邓安民之狱，今天就来了。等您登科完毕，即奏迎您。”史不得己，只好就坐，谁知就欠伸而醒了。醒后，他觉得很惊异，不敢对家人说，悄悄地用笔记下了。
第二年，史君赴临安廷试，路过荆南时，吴坰刚刚来这里担任主帅，得了重疾，他亲眼看见鬼物往来其眼前，于是避正室不敢居，没几天就死了。这真是“恶有恶报”。
史君当官了，还夔峡，得了小病，他对同舟的人说：“我是要死了。您归去后，告诉我的家人取出去年秋天我所写的文章，仔细看它。”当晚，史君果然死了。又过了二年，那个所谓的“贵客”，也暴亡于成都驿舍。
再过一年，在犍为县的邵博看见了已死的邓安民露出头，自己持着文书来说：“我的冤情已得伸，阴狱已完结，须请您来证明。您是无罪的。”邓安民指着牍尾请写名字，邵博写了，邓安民又进一步说：“有名无押，字不可用。”邵博只好又胡乱写了，邓安民这才离开了。
邵博知道自己不免一死，于是盛具酒席，宴请亲朋好友，畅饮超过了六日。这天，他正在酒席间，突然觉得肠中微痛，他自己知道死期已至，就放弃了医药，穿戴好衣冠，安静地等待离开这个世界。当天中夜，他就在犍为县西山家里即“安乐窝”去世了。这时是绍兴二十八年（公元1148年）夏四月乙巳。
邵博长文
邵博富于文采，邓公寿《画继》载他家藏有李后主的《蟹图》。他自己在犍为县期间，不仅自己写作了《邵氏集》二十卷、《西山集》十卷、《（邵氏）闻见后录》三十卷，而且还将父亲邵伯温的《闻见（前）录》等作品整理出来。
南宋的陆游与邵家有旧，他的父亲陆宰与邵伯温是好朋友。据他还在镇江通判任上，的《跋邵公济诗》一文所载：“先君（陆宰）入蜀时，与邵子文（邵伯温）遇于长安，同游兴庆池，有诗倡酬，相得欢甚。夜读公济（邵博的字）诗，超然高逸，恨未尝得讲世旧与文盟也。乾道元年五月十八日，笠泽渔隐陆某书。”这是陆游创作于宋孝宗乾道元年（公元1165年）的事，此时邵博已经去世17年了。邵博的文章能够得到擅文的宋高宗和大文豪陆游的称赞，那说明是很有造诣的。
邵博还与诞生于犍为县的一种宋代高科技“省油灯盏”有关。据陆游撰《老学庵笔记》所载：“《宋文安公集》中有《省油灯盏》诗，今汉嘉有之，盖夹灯盏也。一端作小窍，注清冷水于其中，每夕一易之。寻常盏为火所灼而燥，故速干，此独不然，其省油几半。邵公济牧汉嘉时，数以遗中朝士大夫。按：（宋）文安亦尝为玉津令，则汉嘉出此物几三百年矣。”“宋文安公”即宋白，曾经为玉津县令，玉津县属嘉州，后来并入了犍为县。
邵博长期在犍为县，也留下相关记录。他的《邵氏闻见后录》载：“近岁，犍为、资官二县接境地名龙透，向氏佃民耕田，忽声出地中，耕牛惊走，得铜剑一，长二尺余，民持归，挂牛栏上。入夜，剑有光，栏牛尽惊。移之舍中，其光益甚，民愚亦惊惧，掷于户外，即飞去，盖神物也。士聂椿云：向，其妇家也。”
邵博去世后，与父亲邵伯温一起葬于犍为县城南的黄花冲。
过子云亭
宋·邵博
自负天人学，甘居寂寞滨。
却令载酒客，似识草玄人。
三世官应绌，一区宅更贫。
行年寻故里，感涕独沾巾。